头撞向了文臻的肚子。
这个距离极近,冲得极快,出现得极突然,但文臻本来是能闪过去的,但她待要扭腰时,忽然腹中一阵抽痛,她一惊,顿时就不敢太大动作,而此时采桑已经一边扑上前一边狂叫起来:“苏训!”
她大惊之下,连尊称都顾不上了。
人影一闪,苏训用比平日更快无数倍的速度出现,一手拍向那个人影,采桑此时也向那人撞了出去,那人扑出来的时候,双手直直前伸,已经抓到了文臻的衣裳下摆,却被一股力量猛地拽回原地,连带她指间的淡淡烟雾也瞬间收回,但她手伸得太长,撕拉一声响,衣裳撕裂了半边,隐约还是有一点轻烟散了出来。
此时采桑已经扑到,抓着那人头发便拖,那人挣扎着返身要抓采桑,苏训扑上去,一脚踹在她后心,咕咚一声,采桑和那人滚在了一起。
文臻连退三步,眼看饱读诗书的苏训居然也扑上去和那人缠打在一起,有些惊异也有些好笑,此时四周护卫已经赶来,将三人拉开,将那人困住,采桑披头散发从地上爬起来,愤怒得两眼冒火,尖声道:“好你个采云,好你个采云——”原地气得浑身发抖了半天,又忽然想起文臻,扑过来看文臻:“小姐你怎么样了!”
那边采云被抓住按紧,忽然尖声大笑起来:“好个忠心的,还是说出来了!但又怎样!她会倒霉的,我已经得手了哈哈哈……”
“采云。”文臻皱眉道,“我并无对不住你处,你为何要如此?”
“哈,你并无对不住我处?我根本算不上背叛你,只不过带大军转了转,也是你自己答应我可以这么做的,结果呢?你就放弃了我!不管我!殿下的护卫就那样待我!不过也不奇怪啊,你们这些贵人,什么时候把人当人看了!”采云转向采桑,桀桀笑道,“采桑啊,我先前虽然有话是骗你的,但有句话还是真的。小心哦,小心经过今日后,咱们的好小姐,便不会再信你了哦。”
“采云,殿下的护卫怎样待你了?”文臻觉得燕绥应该不会亲自管这些事,而他的暗卫,那群侏儒,和语言护卫不同,心性很是麻木,只听主子吩咐,并不像是会主动折磨人的人。
“他们要把我送进大山!一定是要把我卖给那些蛮子!”采云咬牙切齿。
文臻怔了怔,片刻后扶额。
特么的,这误会大了。
想来那时候她已经往留山去了,燕绥的暗卫找到采云,不放心采云去作证,便让采桑扮采云上金殿,又因为自己身边没有侍女,想把采云送去伺候自己,他们应该是私下商量,一句半句,语焉不详,采云心思不正,偷听听了一半,也不知道在哪听了些乱七八糟传说,还以为自己要被卖进深山给山民做共妻。
这可真是……
“什么大山……”采桑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,大声道,“那是留山吧!那时候小姐在留山,人家是要把你送回小姐身边伺候小姐啊!”
采云怔了怔,“你说什么?”
她脸色猛然变幻,采桑还要再说,她忽然打断采桑:“别说了!现在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会信的!”
文臻摇摇手,示意采桑不要再解释——很明显这时候再说什么都已经迟了,采云已经回不了头,于她,宁肯相信这事不是真的,这样她的牺牲还显得不那么可笑。
其实很多事仔细想想就能明白,正如采云所说,殿下的暗卫何等厉害,若是真想处置她,抬手就灭口了,何必费事送进大山。又怎么能让她那么轻易逃掉?不就是没把她当俘虏嘛。
性格决定命运而已。
她又对按住采云的护卫做了个手势。
当着采桑的面。
这样的人不能留。
采云还没明白过来,采桑猛地睁大了眼睛,想说什么,却终究没开口。
采云被拖走了,被拖走的时候她似乎才察觉了什么,凄厉的喊声惊得满园花枝簌簌摇摆,落花纷飞,“采桑,你看这就是我的下场,我等着你的下场——”
采桑噗通一声跪在文臻面前。
不是求情,是请罪。
文臻一抬头,却看见苏训紧紧盯着她的肚子,眼神惊骇。
文臻这才反应过来,刚才衣裳被撕裂了,露馅了。
苏训快步过来,往她面前一站,挡住了可能发现她肚子的眼光。文臻吸一口气,道:“采桑,先别急着请罪,扶我进去。”
采桑急忙爬起扶着她进去,文臻走了几步,回头看苏训,他还是怔怔站在原地,脸色越发苍白了。
文臻对他笑了笑,示意对方才的出手感谢。
苏训半晌才僵硬地点点头。
回到屋内,文臻才对采桑道,“去把准备好的裤子拿来我换了。”
这话让听到消息刚刚狂奔而来的张夫人一懵,怔了怔失声道:“您这是……破水了?”
君莫晓也冲了进来,听见这话一个踉跄,什么也顾不得,扑过来低头一看,文臻的裙子已经湿了。
文臻道:“来碗红糖鸡蛋!”又安抚君莫晓,“别慌,出了点岔子,要比预期的提前了,但咱们都准备好了,不怕的。”
方才苏训因为避忌她和采桑说话,站得有点远,扑过来慢了一点,溯回的时候就没能回到一开始的状态,使得采云指甲藏的催产药多少沾到了她。
不是毒不是蛊,文蛋蛋就发挥不了作用。她本就快要临产,直接就破水了。
对方是够厉害,一环一环的,这么厉害的药也有,而采云都不需要审问,她一定什么都不清楚,真心以为是被自己抛弃了要报复。
事已至此,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。
张夫人冲过来,一时脸色都变了,她就没见过临产镇定成这样的人,还是第一次,身边还没有男人公婆,一时急得心中猫儿乱抓似的,忙想叫人抬担架来,却被文臻止住,道:“破水之后离生产还有时辰,不要急躁。”
还没开始宫缩,她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生产,如果去产房太早,万一中途出什么幺蛾子,做好的准备就会全废了,当下就决定还是先睡一会好了。
她这时候还能睡得着,张夫人也是五体投地,但也知道产妇能养好精神比什么都重要,看她吃完红糖鸡蛋真的睡了,几个女人都聚集在一起守着,外头苏训没有离开,这种时候,亲信必须知道情况,文臻让人告诉了潘航,并让潘航转告张钺,张钺正在前头处理公事,一听这消息,险些跳起来,一抬眼看见底下汇报事务的县令诧异疑问的表情,忽然想起大人平日的稳重沉着,也便吸一口气,按捺住自己,稳稳当当把事情都交代完了,看着所有官员都退出去,前者的脚后跟才迈出门槛,他就猛地起身往二门跑,过门槛时太急生生绊了个跟头。
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一边第一次腹诽大人——这一炮炮的还让不让人活!昨儿的怀孕惊吓还没消化完,今儿就说要生了!
等他赶到,再次开始布置防卫,并根据刚才的采云事件和潘航重新筛查护卫的时候,文臻已经醒了。
她是被痛醒的。
宫缩开始了。
她默默算着时间,起身准备让人送自己去产房,忽然听见外头脚步杂沓,随即张夫人君莫晓都脸色惶急的冲了进来,而更远处,似乎是张钺和苏训愤怒的声音,文臻心底一沉。
张钺苏训都是封建礼教四书五经熏陶出来的翩翩之士,讲究君子绝交不出恶言,张钺还鲁直一些,苏训性子沉,从来轻声淡语,她第一次听见他这般愤怒的声口。
看来,老天不作美啊。
随即听见君莫晓怒声道:“小臻。定王派人来,说朝廷有旨意,让你即刻去明园接旨!”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