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起以前每天他张着手臂等人穿衣服的懒洋洋姿态,他还以为殿下从来不会穿衣服来着……
“怎么了?”
“驭兽!驭兽!”日语一把抓住燕绥衣袖,大声道,“外头好多蛇虫,直奔这里来了,一定是冲着殿下的,一定是唐慕之那个娘们!她哀求殿下不成,因爱生恨要杀殿下了!”
又骂:“杀千刀的安王府护卫,喊得山高,刀耍得邦邦响,却让开一条路,到现在也冲不过来!”
此时四周已经一片细碎之声,是那种听了令人从天灵盖到脚板底都发麻的蛇虫蠕动之声,月洞门处的风灯摇晃,曳下的光影里忽然多了许多长长的影子,波浪大潮般瞬间就盖去了那一片白亮。
日语头皮一炸,正要拔刀,又要唤护卫结阵杀蛇,忽然后颈一紧,咻一下,被他家殿下拎上了屋顶。
日语一喜。觉得他家殿下就是聪慧,蛇虫总不能上墙吧。
从屋顶上向下看了一眼,日语倒抽了一口冷气,随即暴跳如雷地道:“都给我出去!给我出去找唐慕之那个恶女人!今儿非要打碎她满嘴牙,把她的哨子都扔到粪坑里去!”
燕绥看了他一眼,给了他一个“鱼唇的人类”的眼神。
可惜日语出离愤怒,根本没看见。
他嗓门大,这么一喊,半个安王府都能听见。
远处主院里,灯火不兴,好像里头所有人都在熟睡。
黑暗的廊下,大皇子安王殿下负手立在那里,听着外头的动静,眼眸幽幽地闪着光。
他身后的幕僚小心地道:“殿下,那些东西若有人指挥,真的都往不醉阁去了,其余地方一只都没。”
另一人轻声道:“听说是唐家六小姐所为……”
安王唔了一声,唐慕之之前在静海城出现过,他也是知道的,听说唐家有意和老三联姻,但是老三根本不理会,唐慕之这是亲自出面请求,然后被拒后因爱生恨?
身后幕僚犹疑地道:“殿下,咱们就这么看着?宜王殿下毕竟住在咱们府里,如果他在这里受了伤,怕陛下会怪罪殿下。说不定还会……”
安王冷笑一声:“说不定还会怀疑我和唐家勾结,意图杀害皇弟?”
幕僚们低头。
正在此时日语的大喊声传来,安王听着,禁不住嗤地笑一声,摇头笑道:“真是妙啊。老三号称皇族第一人,智慧卓绝,手段百出,但身边人怎么都选了蠢货?”
身后有人凑趣道:“不如此,怎能衬托出宜王殿下智慧卓绝呢?”
另一人舒了一口气,道:“这下好了,他自己的护卫喊出来是唐家小姐因爱生恨出手害人,就和咱们没关系了。”
安王淡淡道:“老三是本王弟弟,虽然受了女人攻击,但咱们也去救了,只是蛇虫太多,无法通过,本王也折损了几个侍卫呢。”
他一摊手,朗声笑道:“本王爱弟心切,自然也要亲自去救,只是本王是武将,盔甲披挂有点麻烦,去,把那套配件最多的神风甲拿来。”
底下人心领神会,各自笑着道:“那得找一找。”
“还得上个油。”
“护心镜等配件由玉珠儿姑娘收着,还得去后院去寻她。”
“哎呀,得赶紧的,天亮前得披挂起来。”
“所以,殿下,您还是先去睡吧。”
……
屋顶上,日语刚松了口气,忽然发现底下的黑潮似乎受到了什么驱使,忽然安静下来,挤挤挨挨竟然很有秩序地排在了一起,渐渐竟然成了一个方阵的模样,乍一看简直像大将在城下排兵布阵,对战城门。
日语看得头皮发麻,喃喃骂一句:“出鬼了!”
某个阴暗角落里,文蛋蛋得意洋洋打了几个滚,哎,这就是博览群书的好处,军法俺也懂!
方阵排好,几条巨蟒游出阵来,看上去像大将出战。
日语看看那巨蟒的长度,也够不上这屋檐,冷哼一声。
燕绥一直闲闲站着,夜风吹起他玉青色锦袍袍角,身后的月色一般泠泠的玉青色,在他光洁的额角微光流转。
他往后退了两步,日语立即十分豪气地站在了殿下身前,冲着底下游走的蛇们嗤地一笑:“来啊,上来啊!”
燕绥立即又嫌弃地退后两步。
日语话音刚落,底下的蛇群忽然便冲了上来。
是真的冲,一眨眼那些蛇便前赴后继贴在了墙上,一条堆一条,生生堆成了半人高的蛇梯,然后那几条巨蟒从容游来,其中一条尾巴抵在蛇墙上,忽然一个弹射,飙上屋顶!
日语一抬头,就看见大蟒如巨鞭凭空出现,携着浓厚的腥气和猛烈的风声,向他扑来!
他甚至看见那大张的巨口内森然的蛇牙淌着透明的毒涎!
世间最怕的是“万万想不到”,日语现在就陷身在这个魔咒里,因为太大意,他站得太边缘了,下意识要挥刀时,脚下一紧,竟然被另一条蟒蛇给缠住。
而头顶巨蟒已经砸下!
声东击西,上下伏击,排兵布阵!
这些蛇会兵法!
就在日语想要大叫我命休矣的时候,他忽然觉得自己飞了起来,风声猛烈景物颠倒,他像一只风车般被抡了一圈,脚下的蛇直接被抡飞出几丈外,而双腿砰一声撞上某个滑腻软弹的东西,将那东西也弹出了老远。
然后蓬一声火焰亮起,燕绥扔下了一个火折子,正扔在底下的灌木丛中,火立即烧了起来。
底下蛇虫虽多,却大多是普通品种,自然是怕火的,顿时很多都如潮水退去。
日语很是惭愧,觉得自己太紧张了,这些东西看着怕人,其实根本不可能奈何到殿下,甚至他自己对付起来也绰绰有余,怎么就给吓成这样了呢。
都怪那些东西声势太过惊人,他又没有殿下的冷静和智慧!
下一刻他就看见自己智慧的殿下,忽然跳下了屋顶,此刻很多蛇还没退去,他这一跳便跳入了蛇群。
日语不知道殿下这是在发什么疯,眼看其中有不少毒蛇,正要提醒殿下,却见那些毒蛇似乎畏惧燕绥,都纷纷退开去。
日语再次感叹连畜生都晓得怕恶人。
正想劝住他家又智慧又恶的殿下,这些蛇怪脏的,等下弄脏了又要换衣服。
却见殿下忽然伸手,抓住了一条小毒蛇,勒住了它的七寸,那还在逃跑的蛇顿时动弹不得,乖乖地张嘴吐出毒牙。
然后燕绥手指轻轻在蛇的毒牙上一按。
一点乌血渗出。
日语:“……”
等等殿下你这是要做啥!
你这是送人头吗!
再看一眼那蛇,顿时眼前发昏,那好像是滇州这边最毒的蛇之一,号称金环五步毒来着。
燕绥逼着那蛇拿毒牙伤了自己,随手扔了那被逼良为娼的可怜蛇,手一伸,“帕子。”
思考不能的日语呆呆地递出雪白的帕子,燕绥手指悬于其上,一滴乌血滴落帕上,鲜明。
随即他摸出一颗药来,吃了一半。日语反应过来,扑上来要帮他吸出伤口毒血,被燕绥嫌恶地推开去,手中寒光一闪,已经在指尖上开了口子,将毒血挤出。
但日语知道这毒血不可能完全挤尽,心中焦灼,正要叫人传大夫,燕绥却一把将帕子扔给他。道:“飞鸽或者快马送到留山文臻处。告诉她,你生气,我认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