nbsp;沈立文腾地站了起来,满脸怒色:“闭嘴!再敢多说一个字,立刻滚回京城去!”
一向好脾性的公子居然发这么大火,万喜有些怵,当下给自己抽了一巴掌:“万喜该死,万喜该死。”
“出去!”
万喜不敢再多言,施了一礼,快速退了出去。
沈立文胸膛剧烈起伏,无力地垂坐在椅子上。过了一会儿,他才伸手探入怀中,摸出一封还带着火漆的信。信封上是他父亲手书的“何兄亲启”的字样。
他知道这信封里面,除了父亲的亲笔书信,还有他的生辰八字以及当年的信物。
父亲让他一见到沈世叔就把这封书信呈给他,可他犹豫了很久,还是没能拿出来。他心里很清楚,一旦他把信交给沈世叔,这桩亲事他就逃不掉了。
真的要娶这位何小姐么?
沈立文很迷茫。平心而论,何小姐虽然走丢十年,真假难辨,但从他今晚所见来看,那个姑娘并不差劲。相反她生的很美,姿态也落落大方。
但是……
他视线微转,落在自己腰间坠着的荷包上,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……
月弯如钩。
陆景行离开何家,一路疾行。出了青平巷没多久,他就拐进了一家不大的酒肆。
刚交亥时,酒肆里还有几个酒客。大约是喝了酒的缘故,这会儿大都流露出了醉态。跑堂的店小二仍满面笑容,颇为精神。
一眼看到走进店的年轻人,他双目一亮:“客官。”
“找你们苏掌柜。”陆景行声音淡淡。
店小二微微一愣,收敛了笑意:“客官您稍等。”
陆景行坐在一个小方桌前,自行斟了一杯酒。他并没有饮酒,而是盯着手里的长命锁出神。
忽然,他面前投覆下一片阴影。他慢慢抬头,看向面前身材矮小的中年人:“坐吧,苏先生。”
苏掌柜从善如流坐下,接过对方推来的酒盏,笑了一笑:“怎么这会儿过来?有什么急事?总不会是来看看,我这生意做得怎么样吧?”
陆景行抬眸瞧了他一眼:“我想打听一些事情。”
“嗯?”
“京城沈家。”
苏掌柜皱眉:“哪个沈家?万安伯家?”
“户部尚书,沈秀德。”陆景行眸光微闪,“有个孙子叫沈立文。”
“这个沈家有什么好打听的?”苏掌柜有些不解,“既不保皇,也不保杨。这些年小心谨慎,不会为我们所用,但也不用提防……”
陆景行没有说话,只静静地看着他。
苏掌柜“啧”了一声,先败下阵来:“得,我去查。三天后等我消息。”
陆景行点了点头。
苏掌柜换了一个姿势,抄起筷子,夹了一粒胡豆塞进嘴里,颇为好奇地问:“不过,你真的不去京城么?你打算一直窝在扬州这地方?”
沉默了一会儿,陆景行才道:“还不到时候,该去的时候,肯定要去的。” 他站起身:“你们辛苦,我先走了。”
“诶,诶。”苏掌柜喊了两声,也不见他回头,自己摇一摇头,干脆单手端起碟子,将那一小碟胡豆尽数倒进了嘴里。
大概是吃的太急了,噎得他直翻白眼,下意识端起酒盏想要喝酒,却发现酒杯已经空了。
店小二匆忙救急,一面递了一杯酒过来,一面帮他拍背顺气,同时好奇地问:“苏掌柜,那个公子是谁啊?看起来很不一般。”
好不容易将嘴里的胡豆和酒尽数咽下,苏掌柜慢慢吐了一口气,好一会儿才道:“谁?确实不一般。”
他还记得三年前的夏天,那个少年风尘仆仆走进了这家酒肆……
扫了一眼店小二,苏掌柜慢悠悠道:“去,再弄一碟胡豆来,真够味儿。”
—— ——
何家直到很晚,才彻底恢复了安静。
次日清早,何志远记着何阳的叮嘱,派小厮去学堂跟夫子告了假,自己则打算尽地主之谊,好好陪一陪京城来的沈公子。
然而沈立文却含笑婉拒了,低声道:“昨天骤然见到世叔,心里欢喜,以至于家父的叮嘱也忘记了。”
他再次去见何阳,并微微颤抖着手奉上了那封犹带着火漆的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