喝一口手上的粥。
“我不行。”张氏的笑容有自矜:“这些我从小都没做过,而且那油烟我一闻就难受,与谢娘你做惯的不一样,要我进厨房,不如杀了我。”张氏说着笑起来,仿佛只是一个笑话。
我却一愣,对面的沈羲遥,面色也沉下来。
刘公子虽不清楚我的身份,但是他知道羲赫是谁,也多少能猜到我来历必定不凡。此时又见沈羲遥脸色不快,忙咳了一声,转换了话题。
“谢娘煮的粥确实好喝,黏稠适中,比我家厨子做得都好。这和做惯没做惯没什么关系,还是天赋使然。”
我正要答话,将话题扯到这餐饮上,那边张氏却说话了。
“谢娘不光饭做得好,那绣活儿更是一等一呢。”她看着我:“可惜你要走了,安阳城里那些太太小姐们可要伤心了。许老板更是难过。你最后给他的那些,听说他可是提高了价钱呢。”
我讪讪笑了笑:“我那绣活儿搬不上台面的。”
“怎么会!”张氏忙否定:“你绣给李家小姐那绣屏,我可是见到了,还想托你也给我绣一个。还有李小姐和吴小姐的裙子,我想这世上再不会有那么好看的裙子了。”
张氏回头看着沈羲遥道:“谢家大哥,你们家娶了谢娘,真是福气啊。”
“绣活儿?”沈羲遥微微眯了眼看我:“你很缺钱要去卖绣活儿吗?”
他的话给人压迫感,我不知如何回答,张氏却没注意沈羲遥生气了,还在继续道:“我猜李小姐和吴小姐,一定会穿那两件裙子应选的。”
“应选?裙子?”沈羲遥看着张氏问道。
“今年的选秀啊。”张氏以为沈羲遥不知,还乐呵呵地为他解释。
我却觉得有汗从额间滑落,求助似地看一眼刘公子,发现对方的面色也紧张起来。
“菁儿,你跟谢大哥说这些干嘛?”刘公子低低斥道。
“说,我很感兴趣。”沈羲遥把玩着瓷杯笑道,一派温和。我却清楚地知道,他这温和之下的怒气。
是了,无论是作为宰相之女,还是皇后,我都不能将自己的绣品拿去当做商品卖掉换钱。这不是我的身份可以做的事,会伤了家族和皇室的颜面。
如果说,为了树立后宫勤俭的表率我绣了一些拿去做做样子卖掉,也该是被买家当做珍宝收藏供起来的。可此时,被选秀的女子穿在身上,如同寻常衣物一般混在一起,若是选中,有谁见过,妃嫔穿着皇后绣的衣服?若是没有选中,又有谁见过,百姓能穿皇后绣的衣服呢?
这不是等于扇了皇家一个大大的耳光么?
可其实,我出了那扇宫门,就不再是凌雪薇了
只是,沈羲遥,他却不这样想
“是什么样的衣服?”沈羲遥似乎对张氏口中那两件衣服十分感兴趣。
“一件是莲青色绣桃花的。一件是紫色绣葡萄的。”我不等张氏说,自己便坦白道:“还有那屏风,是双面绣牡丹争艳。上有诗句‘竟夸天下无双艳,独占人间第一香’。这件,李小姐应该是带入京了。”
沈羲遥轻轻点了点头:“这就容易了。”
我听他这话,便知那衣服绣屏,最后一定是会被送入内库封存了。
“容易什么?”张氏问道。
“容易我将它们拿回来。”沈羲遥深深看我一眼,突然对张氏道:“方才刘夫人有一句话我觉得不对。”他看一眼刘公子,那边面色有些苍白。
“你说,薇儿做惯了这些,所以轻车熟路。而你出身不错,因此从未做过,是吗?”
张氏不知他怎么突然这样讲,只得点点头。
沈羲遥“哈哈”一笑:“可你怎知薇儿出身微贱呢?”
我一愣,刘公子也一愣,还没来得及,张氏已开口:“这是谢娘自己说的啊。而且,要是她与谢兄弟家世好,干吗跑到这穷乡僻壤里,一个靠教书,一个靠卖绣活儿为生?”她的口气中,有生为富户的骄傲,与生来对贫苦人家的不屑。
沈羲遥冷哼一声,唇边含了嘲讽的笑容:“我觉得,为心爱敬重之人洗手做羹汤,是令人欢喜的事,和出身无干,只与你对对方的心意有关。”
我长长嘘了口气,虽然明知他不会讲出我们的身份,可还是担惊受怕了一番。
沈羲遥深深看一眼刘公子:“刘公子,你说是吗?”
刘公子此时只有点头的份,那边张氏脸色却不好看起来。
我忙打圆场:“听说姐姐也常做些糕点给刘公子,这份心意也是可贵啊。”
“谢大哥说的对。谢娘与谢郎那般恩爱,顿顿为他做饭,也真是情比金坚了。”张氏突然丢过来一句。
刘公子见沈羲遥听到这句话脸色变得十分难看,忙岔开话题,问他道:“谢大哥,不知你们打算何日回家?”
沈羲遥看一看窗外景色,面色如阴霾,吐出两个字:“今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