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了看像是在冷战的一对小夫妻,想了想,还是先进小厨房干活吧。
此地不宜久留……
病房里陷入一阵死寂。
直到窗外突然亮起一道闪电。
紧接着,传来一阵轰隆隆的打雷声。
墨唯一只觉得心脏一缩,小脸刷白。
不等她再有反应,萧夜白已经起身走了过去。
高大冷峻的身影来到阳台,将窗户全部关好,然后回到病房,又把窗帘都拉上。
电闪雷鸣瞬间被隔绝于窗外。
他转过身,然后一步一步的走到病床边,再在那一把椅子上坐下。
墨唯一已经将脸转了过去。
在他拉好窗帘转身的前一刻。
病房里异常的安静,窗外的雨滴雷声反而好像还衬托了这种安静。
在这种极其安静的情况下,人的其他感官会格外的敏感。
墨唯一分明感受到了男人身上那股干净凛冽的气息。
强烈,压迫感十足。
仿佛能盖过浓重的消毒水味,将她整个人都包围笼罩住。
很快的,左手腕被握住了。
墨唯一心尖一悸,一下子又慌又乱,想把手缩回来,男人的力道加重,瞬间将她控的死死的。
萧夜白低垂着眼,就这么将她左手上的衣袖卷了起来,露出里面包扎着白色纱布的纤白手臂。
他将那个结打开,然后一圈一圈的把纱布全部解开,再丢掉。
做完这一切,他将被子的一角揭开,把她完美无恙的左手臂放了进去。
“新的医院和病房我都已经安排好了,不过现在外面下雨,不太方便,明天再换过去。”
他的声音平淡的像是在叙述事不关己的事情一样,对她假装手臂受伤只字不提。
墨唯一却手指紧握,好半天才调适好情绪,然后武装好表情,转过脸看着他,“你什么意思?”
萧夜白看着她漂亮却冷艳的五官,语气很柔和,“你今晚继续住在这里,我陪你。”
“我不想看见你。”
“你闭上眼睛,就看不见我了。”
墨唯一:“……”
她深吸口气。
“萧夜白。”墨唯一语气讽刺,“你该不会以为,我怀孕了,就要跟你继续生活下去吧?”
“不是你以为,是我。”萧夜白盯着她的眼睛,“我说过我不会跟你离婚,尤其现在你还怀了身孕。”
“就算怀了身孕又怎么样?”墨唯一反唇相讥,“我要离婚!我就要离婚!这事儿没得商量!”
面对她这番近乎撒泼的话,萧夜白的语气依然平静,“我已经跟爷爷说了你怀孕的事情,我也跟他说过我不会离婚。”
“那是你的事!我跟爷爷说的是我要离婚!”
“但是爷爷已经同意了。”
墨唯一气急,“萧夜白,我记得你以前不是从来都不想让我怀孕的吗?怎么?现在是怕我跟你离婚后,爷爷把你从墨氏的岗位上撤下来吗?所以就想用这个孩子来绑住我吗?”
她清楚记得就在半年多以前,有一段时间,她特别的想要怀孕,还为怀孕做了各种努力和尝试。
因为她想生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儿,想让这个孩子弥补萧夜白在年少时流离失所的经历,让他体验真正完整的家和来自父母的关爱。
可当时他是怎么说的?
说她年纪还小,说她还是一个学生,说她不成熟,不适合这么早就要孩子……
当时她觉得他可能是不喜欢小孩子,也可能是还年轻,觉得要孩子太早了,可现在呢?
他却一反常态,要利用这个孩子来绑住这一桩婚姻。
真是可笑。
萧夜白低低淡淡的开口,“在你心里,我就是这样唯利是图的男人?”
“难道不是吗?”墨唯一看着他,“是谁害怕我小姨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会威胁到他在墨家的地位?又是谁,设计让我和小姨起了冲突,把她肚子里的孩子弄到当场流产死掉?你自己亲口承认的事情,这么快就忘记了?”
男人迎接着她直白又讥讽的目光,俊美如斯的脸庞并没什么表情显露,就连眼底,都是常年如一日的深邃与幽静。
过了几秒种后。
他淡然却笃定的开口,“我不会离婚。”
又是这句话!
一意孤行,独裁笃定!
墨唯一咬着嘴唇,仿佛报复般的突然说道,“如果我把这个孩子做掉呢?”
听到这句话,萧夜白平静的五官终于有了变化。
他微微扯起嘴角,似笑非笑的看着她,嗓音也变得低沉了几分,“你要把孩子做掉?”
有那么一瞬间,墨唯一有点不敢和他对视。
她眼睫微颤,薄被下的手指紧紧的攥在一起,任凭脊背上滑过冰凉的寒意,斩钉截铁的说道,“对,孩子是我的,我想做就做,你管不着!”
话音刚落,下颚上传来一阵剧痛。
萧夜白伸出手,就这么捏住她的下巴,迫使她脸蛋抬起。
英俊的脸庞微微靠了过来,居高临下,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,却带来冰冷战栗的压迫感。
墨唯一下巴被捏的生疼,眉心不自觉地蹙起,疼痛中,她听到萧夜白说道,“医生说,爷爷刚做完手术,不能受到刺激。”
“你这话什么意思?”墨唯一瞳孔一缩,几乎不敢置信。
他这是在用爷爷威胁她吗?
她承认,爷爷一直就对他有戒心,也不太喜欢他。
和父亲相比,爷爷总是稍有不满意的就对他恶言相向,有时甚至还会动手……
可不管怎么说,爷爷也是看着他长大的,是他的长辈,他居然……
萧夜白俯下身子,整个人几乎将病床上娇小的女人笼罩住了,他一字一句,音色极冷的说道,“你要是敢把孩子做掉,我不敢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情。”
墨唯一不想认输,哪怕四面八方全都是他的气息和桎梏,“孩子在我的肚子里,它本来就不安全,医生说很容易保不住,只要我稍微没有注意到就……”
“你敢!”
墨唯一被他忍无可忍的阴鸷声音吓的身子一抖。
整个人都差点懵了。
就像是蛰伏积压已久的情绪终于被挑起,一发不可收拾,下巴上的手劲不断的加重,用着几乎要把她捏碎的力道,“我会尽一切所能把这个孩子保住,如果保不住……”
萧夜白声音阴郁,“我就让你再怀上一个。”
“……”墨唯一看着他,眼眶发红,却彻底说不出话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萧夜白松开手以后,她还在睁着黑白分明的猫眼看着他。
白皙娇嫩的下巴上已经有了很明显的猩红掐痕,可她却无暇去顾及。
刚才,有那么一瞬间,她突然感觉自己好像从来不认识他似的。
比上一次他胃出血住院的时候……
不。
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暴戾可怕。
窗外又是一阵雷声响过。
不等她有所反应,男人刚离开的脸突然又压了下来。
墨唯一惊慌惶恐,想要躲开,脸蛋却被他的手指捧住了。
薄唇已经压了上来。
长驱直入,肆意扫荡,不管不顾……
直到病房的门被敲响,萧夜白才松开她。
“进来。”
男人的嗓音低沉又暗哑。
在房门推开的同时,他已经起身离开了。
女医生带着护士进来,萧夜白则走到沙发前坐下,打开电脑继续做事。
淡定从容的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……
墨唯一木然的坐在病床上,神情莫测,任由医生将她手背上的针管拔掉,消毒,再按上无菌棉球。
“墨小姐,墨小姐……”
女医生连喊了好几声,墨唯一才回过神,将手指按在上面。
**
医生离开后,周婶也从小厨房出来了。
萧夜白平静的吩咐,“帮她擦一下身子,早点休息。”
戾气褪去,眼前的男人恢复了平日里斯文儒雅的模样,仿佛和刚才阴冷威胁的男人不是同一个人。
墨唯一看着他,已经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干嘛?
明明不爱她,为什么还不肯离婚?
为什么她说把孩子弄掉他会那么的生气?
除了用这些来巩固他在墨家的地位,墨唯一想不到其他的理由。
折腾一天她也累了,从身到心,都无比的疲惫。
可是刚闭上眼,敲击键盘的声音就传了过来。
墨唯一听着听着,忍不住又是一阵阵的烦躁。
果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,都这么晚了,两人都谈崩到这样了,他居然还要工作……
在他的眼里,果然工作永远是最重要的……
可能是太累了,她强迫自己闭着眼睛,一边吐槽,一边胡思乱想,居然就这么不知不觉的睡着了。
**
深夜。
病房里光线昏暗,静谧安宁。
原先躺在沙发上的男人突然起身,颀长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里慢慢来到了病床的旁边。
病床上的女人已经睡着,发出了细微匀速的呼吸声。
他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,然后伸出右手,慢慢的从被子的一角塞了进去。
病房里的温度并不低,但他还是硬生生的等了好几分钟。
直到手上的温度和被子里的温度一样,他才慢慢的将手探了过去,最后覆盖在她柔软却依然平坦的小腹上。
鼻息间,闻着她似有若无的香味,耳边听着她静静的呼吸声,萧夜白将脸靠在病床上,然后闭上了眼睛。
喧嚣嘈杂的内心,终于慢慢的平静和安定下来。
……
翌日上午。
墨唯一醒来的时候,天色已经大亮。
“公主,你醒啦,想吃点什么?”
墨唯一下意识的转脸看向沙发。
沙发上被收拾的干干净净,茶几上也没有任何的痕迹。
周婶看了一眼,忙说道,“萧少爷说公司今天有个重要的会议,等会开完了会就马上回来陪你。”
墨唯一:“……”
她抿了抿唇,也懒得假装了,“容安呢?”
“容安少爷昨晚回来的时候,你已经睡着了,所以他就先回去了,等会儿应该就过来了。”
墨唯一点点头,没有再说话。
吃完早饭后,病房里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。
一看到来人,墨唯一的脸色很不好看。
“小公主。”战尧厚着脸皮,笑嘻嘻的走了进来。
他不是没有看到墨唯一冷漠的样子,但是……
他能怎么办呢?
这事儿的确是他做错了,为了兄弟的幸福,他必须过来解释一下。
刚要把那一大束的百合花送上……
“周婶,你让他走吧,我不想看到他。”
战尧没想到墨唯一居然做得这么绝,忙说道,“小公主,我就说几句话,也不行吗?”
“我不想见到你。”墨唯一说完,伸手捏住鼻子,“把花也带走,呛鼻。”
战尧:“……”
他当然不肯走了。
把百合花放在远一些的茶几上,不管不顾的凑了过来,“小公主,大壮应该都跟你说了吧?没错,这件事情的确都是我出的主意,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谋划并安排的,所以你千万不要怪夜白,你要怪,就怪我吧,行不行?”
墨唯一没说话,这次是直接将脸也转了过去。
摆明了不想跟他掰扯。
周婶看了看,“公主,我先去楼下倒垃圾。”
等佣人离开,战尧将房门关上,走到病床前,开始长篇大论:
“我知道,你肯定会觉得夜白这次是利用了你,但是你怎么不想想,如果徐静真的生下了这个孩子,你到时知道了只会更加难以接受。我们本来打算的是,找个机会把孩子弄掉,但你也知道,老爷子一直不喜欢夜白,如果这件事和夜白有关的话,最后夜白会是什么结果?你有想过吗?你能舍得吗?”
“但你就不一样了,你是墨家唯一的孙女,也是老爷子最疼爱的孙女,你只是没注意和徐静起了冲突,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让孩子流产了,老爷子最多气一会儿也就没事了。”
“其实夜白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这么做,都是我一直不停的在劝他,最后才说服他答应我的……”
“而且,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来吗,我上次就和你说过,其实夜白心里是有你的,只不过他这人不喜欢表达……你一直忌惮田野,其实那天田野被下药后,夜白也根本没有碰她,非但如此,他还让我把叶北送了过去。明知道叶北是田野最讨厌的男人,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做?还不是为了让田野断了那份念想,看清他的心思,从而对他彻底死心。”
“这么多年,除了你,夜白身边没有任何一个女人的存在,他也就利用了你这一次而已,你就不能大方一点原谅他吗?他真的都是被我说服的……”
“呵。”墨唯一终于有反应了,她冷笑着转过脸,“所以呢,你帮着他一起利用他的妻子来达成目的,作为被利用的棋子,我这个做妻子的还得感谢你帮他出的好主意吗?”
“我不是这个意思……小公主,其实徐静肚子里的孩子……”
“战尧!”墨唯一猛地打断他,“我还真是低估了你对夜白的这一份兄弟情了,真是感天地,泣鬼神,但是很抱歉,我不是圣母玛利亚,你要是心疼他,你就跟他一起过日子去,不要在这里对我进行道德绑架。”
战尧被怼的半天说不出话。
然后,他低低的叹气,“小公主,你是天之娇女,从小就出生在豪门贵族,过着上流社会最尊贵优渥的生活长大,你可能不知道,也根本无法理解,夜白的生长环境,跟你是完全不一样的。”
墨唯一笑出了声,“你的意思是,我的出生好?这也是我的错?他的生长环境不好,这就是他利用和伤害我的理由?”
“不,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,我只不过想说一下,你和夜白的差别。”
墨唯一身子往后,下巴高高地抬起。
“夜白还不到9岁的时候,他的父母就已经去世了,但你可能不知道,在此之前,他的父母常年歇斯底里的吵架谩骂,他是家里唯一的孩子,却总是过着没有饭吃,没有玩伴的童年生活。”
“桐城地方小,他的母亲当年是大着肚子回到桐城的,然后和他的父亲结了婚,小地方免不了流言蜚语,无论在哪儿,都能听到街坊邻居的各种猜测舆论,这种舆论直到9岁那年,因为他的父母在又一次的吵架后,两人在大街上,被一辆大卡车当场撞死了。”
“后来,夜白就去了叔叔萧德鹏家生活。但你也知道,那个萧德鹏并不是什么好人,家里面的条件也不好,才过了一年,就想让夜白辍学帮他做生意,还经常带着夜白去赌博,有一次因为输了一大笔钱,萧德鹏就让夜白在那里等他回去拿钱,其实却偷偷跑了,把夜白抵押给了赌场,赌场找不到人,就把夜白卖给了人贩子……”
“你是在编故事吗?”墨唯一忍不住打断了他。
战尧笑,“这些事,我也是后来查到的,是不是觉得很离奇?”
墨唯一:“……”
岂止是离奇?
一直以来,她只知道萧夜白是墨耀雄从萧家花了五百万买过来的,可她根本不知道在来到墨家以前,萧夜白过的……居然是这样的生活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