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行斋不大,四周墙壁上挂着条幅字书,条幅底下,则挂着开屏的折扇,数量虽多,但并没有杂乱无章之感。
江一唯环顾这琳琅满目的书法字样,顿时想起了燕尘曾经待过的墨嫣轩,大概也是这样的景象。
仅就浮光掠影的粗略来看,天行斋的字画风格与墨嫣轩迥异不同,燕尘写的更多是劝人勤勉上进的东西,而这青衫少年写的更多是关于人的复杂情感,无论悲伤与喜悦,无论狂放与宁静,他这里都有。
就比如江一唯现在注视的左面墙,顶端条幅上写着,死生亦大矣。下面靠左挂着的折扇写着,宛若蜉蝣。靠右挂着的则写着,有酒有歌。
一旁的燕尘也在仰着头,四处打量,嘴里念叨着墙上挂着的书法。
而那青衫少年从他书桌上拿出来了几张洁净宣纸与几只毛笔,然后靠近燕尘和江一唯,说道:“二位兄台,不知这些够不够?”
“应该够了。”
江一唯接过这些纸和笔,虽然他不知道这些东西价值如何,但是他想光是这笔和纸的数量,应该是比得上一碗羊肉面,
“当然是够了,光这一支湖笔就足以买上十碗羊肉面了。”
燕尘练过书法,卖过字画,自然是比江一唯内行。
江一唯愣了愣,他握着手里的笔,在手里摩擦着感受了一会儿,总共是三只,也就是说相当于三十碗羊肉面,然后看向青衫少年,说道:“这笔,这么贵的?那你是不是多给太多了?”
青衫少年微笑着说道:“没事,拿着便是了,我这笔还有,要不是刚才二位兄台江湖救急,我可能还要跟那顽固的店小二说好久呢。”
“那我可就收下了,你可想好了。”
“收下便是了,我张唐宁送出去的东西可没有再要回来的。”
江一唯握紧了手里的笔,双手自然垂在身侧,然后看了眼燕尘,再回看向张唐宁,先有一副春宫图卖五十两,后有一支笔顶十碗羊肉面。
他好奇地问道:“你们这些卖字画的,都这么挣钱的吗?”
张唐宁回答道:“勉勉强强糊口罢了。”
江一唯微挑眉梢,显然是不认可张唐宁的回答,然后说道:“糊口,你是认真的?”
张唐宁点了点头,说道:“当然,因为我的这些字书,大都不是卖的,是送人的,而这些笔,是我用剩余的些许盘缠买的。不是靠赚来的钱。”
“白送人?”
“就跟我送你笔一样。”
江一唯看着张唐宁,默默地给其竖起大拇指。
张唐宁看向燕尘,问道:“这位兄台,你大概也是写过书法的吧?一眼就认出来了这笔是湖笔。”
见燕尘轻笑着点头,张唐宁接着说道:“我有个不情之请,可否写上两笔?”
江一唯见张唐宁眼眸中隐隐的兴奋之感,明白他是看见同行,心有切磋比试之意,而这一点,燕尘当然也看得出来。
“可以。”
燕尘缓缓走到书桌边上,说道:“我就随便写点,正好让我徒儿看看。”
然后燕尘执笔,蘸墨,挥毫于摊开的宣纸之上,时而粗墨重笔,时而浅笔曳行,落笔行字肆意飞扬,笔势抑扬顿挫。
他就像是一位喝醉酒随着琵琶乐声起舞耍剑的剑客,字起则剑起,字停则剑停。最后一下笔锋划过,这九字一笔连成。
乃是,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。
张唐宁眼睛骤然睁大,表情略显惊讶,沉默了好一会儿后,边拍手边对燕尘说道:“佩服,佩服,比我厉害。”
燕尘淡然一笑,把笔搁在笔架后,说道:“多年不写,手还是有点生疏了。”
江一唯注视着纸上的字,总觉得这字如燕尘的人,有着内藏于心,引而不发的锋芒,然后他看向燕尘的眼睛,说道:“写字生疏,画画可别生疏。”
燕尘说道:“再生疏,教你还是绰绰有余的。”
张唐宁又低下头看着燕尘所写的书法,仍是意犹未尽,片刻后说道:“我要好好地把这副字装裱起来,当我天行斋的牌面。”
>
本章未完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